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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裹紧围巾走进医院,远远只见住院部侧门围了好多人,午后刺眼的阳光下,警车红蓝顶灯闪烁,一片嘈杂。

  人群的间隙中,有几个民警拉起了白线。

  “唉,这个月第二个了吧……太可惜了。”

  “年纪轻轻的……”

  来往者议论纷纷,方宜隐隐捕捉到几个词,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——

  那是一种比思维更快的本能,源自骨髓里的心慌,顺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。

  她脚步乱了拍,拨开围观者往里走。

  “肺癌也不是不能治啊,怎么这么想不开啊……”

  “我听说上有老、下有小的,这次烧伤才检查出来,不想拖累家里人。”

  花坛的土地上,已经盖上了一层蓝色塑料布。

  民警驱赶着:“散开、散开!不要看了,不要拍照!”

  寒冷的空气中,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。方宜怔怔地呆了几秒,后知后觉手指有点发抖。

  或许是因为感冒,呼吸有些闷滞。她转过身,一边走远,一边松开了围巾,直到脖颈间的包裹感完全消失,风涌入领口。

  直到走近病房,室内外温差大,方宜感到嗓子痒痒的,又开始咳嗽。

  咳了几声,反而将心神拉扯回来,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医用口罩戴上,推门而入。

  冬日晌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,洋洋洒洒地落进来。近日来少有的晴朗,薄薄一层,泛着橙黄温暖的色调。

  只一眼,看见了靠在病床上看笔记本电脑的男人,方宜眼眶还是一下子潮湿了。

  郑淮明闻声抬头,划着操控板的指尖顿住:“怎么中午回来了?”

  方宜侧过身,避开他的视线,脱掉羽绒服挂在架子上,闷闷地答非所问:“嗯……回来一趟,你吃饭了吗?”

  女孩的声音有些嘶哑,长发随意地挽起来,碎发间一闪而过微垂的双眼竟有些红。

  郑淮明敏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,合上了电脑屏幕,遥遥唤道:

  “方宜?”

  她不答,转身走进卫生间,传来水龙头哗哗的响声。

  过了一会儿,水声停了,方宜走出来,掩唇咳嗽了几声,神色怏怏。

  “是不是感冒了?”郑淮明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,担忧道,“你过来。”

  方宜站在原地不动,抬手将口罩拉严:“可能着凉了……别传染给你。”

  “过来,我看看。”

  郑淮明有些着急地重复了一遍,不容置疑。

  见她还是停在几步之遥,他眉头紧皱,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,又放轻了所以道:“离我近一点……没事的。”

  方宜浅蓝色口罩上的眼睛眨了眨,蝶翼般的睫毛沾有一点凉意。

  眼见郑淮明要撑着身子下床,她才犹豫着,踱步上前……

  不是不想靠近。

  只是……离他近一些,她又有点想哭。

  方宜缓缓在床边坐下,未坐稳,一只冰冷的大手就覆上了她的额头。

  稍微有一点热,但又仿佛是郑淮明的手太冷了。他又试了试自己额间的温度,打开抽屉找温度计。

  “没发烧……”说话间,她又忍不住低咳,“喝过药了,就是有点咳嗽。”

  似乎很难受,女孩眼眶淡红,抬手无力地掩住口罩,却又就是不肯直视他。

  郑淮明皱眉注视着她,深邃的眼中满是探寻和心疼,暗潮涌动:

  “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
  方宜软绵绵道:“头晕……”

  “你先躺一会儿,我让李栩过来给你化验一下,看看什么原因引起的……”郑淮明急切说着去拿手机。

  他的意思是,让她在沙发上躺着休息一下。

  方宜低着头不说话,太阳穴有些酸疼,昏昏沉沉的,浑身没有一点力气。

  明明在电视台还能撑着正常工作,也没觉得多难受,可一见到郑淮明,筋骨都像被抽断了一样。

  余光里,是他结实宽阔的胸膛,和骨节分明的手……

  她忽然一寸都不舍离开他。

  方宜撒娇似的,又有点委屈:“头好晕……”

  她靠着病床边缘,微微抬腿,侧身就这样缓缓贴着栏杆躺下来。

  郑淮明微怔,眼见女孩的肩膀半悬空在床边,下意识地扶住,往里面带了带。

  单人病床本就狭窄,躺下两个人是很勉强的,更别提他一米八几的身高……两个人近在咫尺,衣角相触。

  方宜发丝被蹭乱了,缠绕在一起。她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,细看之下,竟是哭了。

  一眨眼,一两颗泪珠落下来,洇湿了口罩的边沿。

  眼睛红彤彤的,睫毛无力地下垂,投下淡淡的阴影,是那样脆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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