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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批表需要您签一下字。”

  郑淮明看向那个少年——寸头,身材高瘦,隐隐的肌肉线条十分结实,像是常年从事某种运动的身形,右手臂挂着厚重的石膏。

  他温声说:“先让他进来吧。”

  将审批表一一签好字,陈医生带上门离开,余下角落坐立不安的少年。

  从刚刚两位医生的谈话和态度中,褚博已经猜到了病床上这个男人的身份。

  环视这间病房,气氛冷清,物品干净整洁,唯一格格不入的,是窗台上一束橙黄渐变的郁金香,和床头柜上,搁着一只浅杏色的绸缎发圈。

  郑淮明处理好工作,让李栩拿来笔记本电脑,调出了病例:

  “过来吧。”

  褚博连忙上前,将姐姐褚雅的病情详细说明。

  这位医生明显还在病中,薄唇毫无血色,凝重地轻抿。

  “对不起……”褚博心生愧疚,眼中一片诚挚,“谢谢您帮我。”

  郑淮明指尖下滑,快速翻看了病人褚雅的所有记录。

  她年仅二十九岁,三年前曾因风湿性心脏病在九院治疗,一年前做手术置换过人工瓣膜。火灾中,她全身烧伤面积达百分之五十以上,后续感染引发严重心衰,并累及肺部。

  这个病例确实没有送到他这里的必要,任何医生的判断都一样:手术本身操作难度不大,但如今褚雅的身体情况根本经受不起。

  “先控制住感染。”郑淮明委婉,“如果后续达到手术条件,陈医生在这方面有丰富的经验。”

  他身体不适合多言,李栩主动接过话头,详细地解释了病情。

  少年不过十七八岁,为姐姐治病心切,才会因隔壁床阿婆几句称赞,就心急如焚地四处寻找。

  褚博听完后万分失落,却还是礼貌感激地鞠了一躬,关门离开。

  少年的衣角刚消失在楼梯间,电梯门缓缓打开,走出一抹浅粉的身影。

  方宜推开病房门,只见郑淮明竟还在工作。他半靠在床头,手中的纸质病历换成了电脑,李栩在一旁站着,手里抱着一沓文件。

  她驱车回金悦华庭取素材盘,还煮了一锅护士推荐适合胃病的南瓜粥。

  足足一个多小时过去,李栩还没有离开。

  这工作的时间已经明显超出了他现在身体能承受的范畴。

  电脑屏幕的光映在郑淮明略有倦意的脸上,手指在控制板间划动得缓慢,他呼吸声轻而急促,嘴唇泛紫,明显已经有些不适。

  保温桶“砰”地搁在床头柜上,方宜语气温和却难掩不悦:“二院离开你就不能运转了吗?”

  她熟练地将制氧机打开,拿起导管要给他戴上。

  郑淮明垂下眼帘、眉头微蹙,明明一瞬间已经闷得说不出话来,还是固执地抬手压住方宜的动作,不愿在外人面前吸氧。

  方宜既心疼,又气愤,脸色不禁阴了下来。

  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。

  李栩紧张解释道:“不是的,方老师,本来十分钟前就结束了,刚刚……”

  不等说完,郑淮明轻声示意:“先……出去吧。”

  李栩松了一口气,连忙飞快地收拾好东西,逃出了病房。

  门“咔哒”一声掩上,郑淮明这才抖着手扣上去,氧气霎时涌入肺腑,他喉结难耐地滚了滚,紧绷的下颌后仰,漆黑的瞳孔一时无法聚焦。

  冷汗打湿碎发,过了十几分钟,他才渐渐缓过来,肩膀疲惫地松了些。

  一反常态的,女孩的身影未在床边。方宜坐在几步之遥的椅子上,垂眸敲打着电脑键盘,未递来半个眼神,明显是生气了。

  郑淮明深知自己理亏,更明白,无论是出于什么,方宜对他的担忧、关心都是无比真实、深切的。

  他今天不该这样。

  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被褥间紧攥,压在翻搅的上腹间,郑淮明望着她随动作轻轻晃动的长发,张了张嘴,却又不知如何说。

  怕她伤心,怕她难过。

  可本就是要赶她走的,如果她真的因此生气一走了之,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?

  郑淮明敛去眸中痛楚,缓缓抬手将床摇平,躺下去,矛盾地不再看她。

  情绪的郁结和痛苦没有一日消解,那余下一半残破的器官愈发痉挛,熟悉的疼痛袭来。

  郑淮明闭上眼,坚硬的指骨再次深深抵进去掐住,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冲刷着神志。但他怕她察觉,连微微蜷缩都不敢,就这样硬生生地挺着,逐渐陷入昏沉混沌……

  病房的沉寂中,键盘飞快敲打的声音持续良久,突然停下。

  方宜看了一眼文档里的策划案,长长的一大段,根本没有一句是通顺的。病床上的男人已经平躺下去,背对着她,大概是太过疲惫,像是已经睡着了。

  保温桶静静搁在床头柜上,里面是她特意熬得清薄、软烂的南瓜粥。选口味浅、有营养的小南瓜,适合养胃。

  但每次他难受完,晚饭都一定是吃不下去的。

  比起心头那一点点不悦,她心疼更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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