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-80
热的蜂蜜水,又翻箱倒柜照出解酒药。
只轻轻敲了一下门,方宜推门走进去:“你吃了解酒药再睡吧,能舒服一点。”
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,光线透过半敞的门照进来,映出被子下微蜷的身影。
方宜绕到床边,只见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,以一个不太舒服地姿势缩着。
“郑淮明?”
她一连叫了好几声,被子下的人才动了动,极其缓慢地掀开一角,颤颤巍巍地直起身,似乎连坐起来都十分困难。
空气中混杂着酒气和烟味,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怪异气息。
方宜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,触到衣料,只觉异常的潮湿、黏腻。
她抠了两片药,将温热的蜂蜜水递过去:
“吃了再睡吧。”
黑暗中,郑淮明深深垂着头,极其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削瘦的肩颈。他上身无力地前倾,直到方宜的手滞得酸了,都没有伸手去接水杯,像是某种沉默的对峙。
“郑淮明。”习惯了他的脾气,她有些无奈,郑重道,“你别任性,可以吗?住在值班室不是长久之计……你也知道wbDW我们之间的问题,不是拖着就能解决……”
突然,一股力量撞了上来,方宜手中的水杯被猛地打翻——
蜂蜜水淋湿手指,洒了一床。
他一把重重攥住她的手腕,力气大到微微颤抖。
“就不能……不能明天再说吗……”郑淮明气喘得厉害,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,吐字艰难而梗塞,哀求道,“呃……别分手……你要的,我……我都可以给你……”
他脊背蓦地弓下去,另一只手极深地抵进了肋间,失神道:
“就……不能多……多骗我一会儿吗……”
分手。骗他。
这几个字在方宜脑海中炸开,她愣了愣,猛然一惊——
当初她同意复合,确实是怀着分手报复他的心思……
难道郑淮明一直以来,都在心知肚明,只是看着她演独角戏吗?
被戳穿的耻辱感几乎将方宜吞没,她用力地抽开手腕,本能否认:
“你在说什么醉话?
郑淮明不答,抓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,两个人拉扯着,勒得骨头生疼。
这种沉默比争吵更加难熬,方宜心脏突突直跳,声音几乎带了哭腔,控诉道:
“明明我们在一起都不好过,为什么非得折磨下去?明明……”
未等她说话,手腕上的力量骤然一松。
郑淮明周身轻颤,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,深弓着用手捂上了口鼻。
瞬间,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方宜心中霎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,摸索着伸手打开了台灯。
暖黄的光线瞬间充斥整个房间,她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——
郑淮明整个人脱力地前倾,捂唇的指缝间,流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,滴滴答答地顺着小臂往下淌,染湿了大片的被单。
“可能……要麻烦你……”
他面色是不正常的青白,脸上没有痛苦,眉头只是微蹙,目光涣散地低垂,仿佛正在呕血的人不是自己……
方宜吓得嘴唇直抖,大脑一片空白,极度的恐慌下,连尖叫都堵在了胸口。
几秒钟后,知觉回到四肢,她拼命扑上去扶住他不住往前栽的肩膀。
指尖再次触上衬衣,蹭上了零星暗红。
这一刻,方宜才发现,郑淮明身上的黑色衬衣早被浸透了,不是冷汗,而是淋漓的鲜血。
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升起,她不敢相信地掀开被褥,一瞬间吓得几乎要闭过气去。
那套她亲手挑选的、浅粉色温馨的被褥间,已经满是深深浅浅的血红,血迹一团叠着一团晕染开,甚至无法再渗下去,盈满了一片片浓稠血水……
他竟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呕血。
仿佛无数蚂蚁在啃咬,方宜心脏都快要被撕裂了,她存着最后一丝理智,拿手机拨出了急救电话:
“快点来……他吐了一床的血,求求你们,快点……”
余光中,郑淮明再撑不住表面上的平静,整个人死死地折叠起来,一双手都狠狠顶进上腹,自暴自弃地按压下去,几乎要将单薄的脊背完全戳穿,浑身肌肉都在猛烈地痉挛。
剧痛已经将神志完全泯灭,他一下、又一下地碾压进去,胸口倏地一挺,一大口异常鲜红的血呕了出来,喷溅在被子上。
手机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方宜尖叫着扑上去拉他的手:“郑淮明,别按了,不能再按了!”
这一刻,她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是多么渺小,无法撼动那双青筋暴起的大手半分……
打完电话才短短几分钟时间,郑淮明的脸色已经明显衰败下去。
他渐渐没有了与疼痛抗争的力气,高大的身子像被抽断了筋骨,整个脱力瘫软在方宜怀里。黑衬衣上、被单上,连着她的外套上,全都被鲜血染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