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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徐行在他身后笑,道:“我早就想说了,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煎自己的同类?”

  寻舟听她笑,唇角不自觉也勾起来一下。不过,也只有一下,很快便放了下去。

  少顷,他问:“师尊,你什么时候可以当掌门?”

  “……”徐行停了一会儿,才道,“你这么想升职?我想快了吧。不过,也得等大师姐先当啊。”

  寻舟道:“当了掌门,就不用下山了。”

  徐行道:“一样的。”

  寻舟:“为什么是一样的?”

  徐行:“事总要人去做,我不做,别人就要顶上。别人顶上,还不如我做,所以,是一样的。”

  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,在强忍着伤势,寻舟忍住回头看她的冲动,忍住问“凭什么”的冲动,再忍住问“凭什么只用你的命换别人的命”的冲动,最终,只咬牙道:“还要这样多久?”

  徐行道:“很……快了……”

  “啪嗒”一声,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崩落开来,掉落下去。寻舟余光一瞥,看到一个小小的红玉发冠被风卷着掉下半空,他立刻想要伸手去拾,但想到背着师尊,硬生生将手放了回去,不敢动弹。

  寻舟低低道:“师尊,你的发冠掉了,怎么办。”

  徐行没有回答。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寻舟停下,缓缓落地,在草地上看到了那枚熟悉的发冠,他捡起来,放进自己怀中。

  然后,他垂着眼,扶着徐行的背,将她散开的头发好好梳理在身侧,免得被压到,再将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柔软的草地上。

  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徐行散发的样子。她很少入睡,几乎每次都是一柱香后就醒来,乌发总是齐整,用最耀目的红玉束得很高,一行一止间,发尾如人一般逸游自恣,逍遥无比。他不敢总是直盯盯地看着师尊的脸,于是就痴痴地看她的发尾,青丝在悬日照耀下,和红玉一起泛着无法忽略的微光。

  她闭着眼,身上的伤口处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红光,血肉如丝线,转瞬便将残缺的身体补全。

  在这种时候,她的神色竟然是安宁的。好像她不是死去了,而是真正的,沉沉地入睡了,没有噩梦。和初次见面,月光下的她如出一辙。

  那时他也以为她只是睡着了。

  寻舟的指尖不敢碰到她的伤口,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,只是注视着她,甚至有些莫名的茫然。

  他想,身体可以补全,心该由谁补全?

  寻舟伸手,掌心和小臂都沾染着干涸的血痕,有他的,也有徐行的。她的身体里,究竟可以为别人流多少血,又到底为了别人还要流多少血?

  一滴水落到徐行脸上,寻舟面上没有表情,他的神情像是一片空白。

  他不明白。

  一开始他看徐行,是敬仰,是崇拜;后来他看徐行,是喜悦,是欣然;再后来他看徐行,是痴狂,是耽溺,他知道这过火了,已经不寻常了,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。

  但为何看一个人,会喜悦却又愤怒,欣然却又仇恨,想让她站在众人之巅像自由的风云,却又想一点一滴融进她的骨血里,他已经完全不明白了。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,想要什么,太矛盾了,他不明白……他不明白。

  寻舟的腹部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,好像有什么正在破开他的血肉,他浑然不觉,轻轻伏在了徐行身上,他已经太高大了,可以完全将她遮盖住了,但他还是艰难地将脑袋放进了徐行的颈窝里,像最开始一样,等待着她复苏的脉搏再一次触碰他的心脏。

  第96章 传位慈悲是一视同仁的残忍

  #96

  这一遭之前,徐行连轴转了一个多月未曾歇息,真的一闭眼就是睡了五日,再醒来时,看到的便是碧涛峰的屋顶,阳光自上面洒落下来,正好照着她眼睛。

  原本这屋子就漏光,寻舟看见便修,总是修了没几日,顶上又破个洞出来。后来他才发现,洞是徐行自己戳的,她不爱睡觉,也不爱点灯,乐得躺着看星星看太阳看游云,一看便能看几个时辰。

  徐行睁着眼,听外头的鸟叽叽叫唤,忽的道:“一千六百四十三。”

  “一千六百四十三,加上十八……一千六百六十一。”

  她一出声,外面的脚步便响起来,徐行心道,不妙,肯定是寻舟又要来了,于是立马闭眼装睡。

  门被推开,她闭眼半天,听着毫无声音,于是睁开一眼偷看,正看到亭画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,身后还站着二师兄,和数十个长老执事,险些把这屋子都淹了,立马翻身起来,道:“寻舟呢?”

  亭画道:“在掌门殿泡水祛毒。你还有空管他?你再不醒,我真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!”

  徐行道:“睡着和死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吧。不然我现在已经烂掉了。”

  “……什么烂掉!”亭画见她还有空开玩笑,冷酷无情地又将她头皮薅成两尺长,怒道,“你傻吗??不知道随机应变,不知道找人吗?明知道陷阱还要去踩一脚,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?有必要吗?”

  她在路上看到徐行的小红马独自一马在吃草就感觉不对劲,立马赶回宗门,正巧撞上两个血团子飞进来,把一人一鱼都先送进司药峰,才听姗姗来迟的四掌门说了事情始末。

  她听完,只是瞥了一眼面前人。那一眼跟掌门的眼神实在太像了,险些把四掌门的冷汗都看下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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