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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如果有,也是人心里的鬼。”

  “你心里有什么鬼?”沈新月随口。

  外公走的时候她还小,这种事她心里一点概念也没有。

  “索命鬼。”江有盈弯腰捡了块石头握在手里,掂量几下,扔到林子里。

  “谁会来索你的命?”沈新月皱眉。

  江有盈没有回答。

  槐花开了,枝头如覆雪,风中满是香。来到树下,江有盈松开手,双臂展开,环抱大树。

  沈新月学她动作,从另一面抱住大树,摸到她手,紧紧牵住。

  江有盈挣了一下,沈新月没松。

  “干嘛。”江有盈脸贴着树干说话,声音散在风里。

  “好好玩!”沈新月大叫。

  好玩是吧,江有盈反握住她手腕。

  于是,等到沈新月玩够想松手的时候,挣不开了。

  “你干嘛呀——”她笑着问。

  “好玩。”江有盈学她。

  行,沈新月心说你行,重新牵住,“那我们就一直捆在这里,直到天荒地老。”

  “好啊!”她高声:“山无棱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。”

  “说话算数吗?”沈新月问。

  她果然爱我。

  “不算。”江有盈立马翻脸。

  沈新月“呵呵”,口是心非,爱惨了。

  结束玩闹,她们并肩坐在树下,沈新月卫衣帽子被夜风吹得鼓起,闻到她身上苦苦的橘子花香,还有青草的涩,槐花的甜。

  江有盈侧脸在月下呈现出冷玉质地,长睫投下的阴影神秘又温柔。

  “我以前在农贸市场打工,杀鸡。”她忽然说起过去。

  噪鹃啼叫,像婴儿的呜咽,沈新月连呼吸都紧绷,生怕打扰她。

  “初中最后一个学期,准备升学,我不打算读了,离开学校,满街乱逛想给自己找个活儿干。”她继续道。

  “家里没钱了吗?”这是沈新月唯一能想到的。

  江有盈摇头,“有钱,但我不想用他们家的钱,我想赚钱带我妈走。”

  沈新月明白了,那时她妈妈已经改嫁,她不愿过寄人篱下的生活。

  江有盈低头揪了片酢浆草叶子,在指尖揉碎,酸涩汁液染绿指甲。

  “她不听我的,她宁愿受罪。”

  沈新月轻轻握住她的手,月光在交叠的掌纹间流淌。江有盈转过脸,“她当初听我的不就好了,我现在很厉害对吧,不上学照样赚很多钱。”

  “你很厉害。”沈新月一直觉得她很厉害。

  “她不听我的。”江有盈重复。

  她终于开始讲述过去,这非常难得,沈新月回家,把她那天说的话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。

  好多东西,越要用越是找不到,不需要的时候,它倒是自己冒出来了。

  时间,耐心。她心情愉悦,终于等到了不是。

  假期最后一天,清早就有半数客人退房离开,学生倒是轻松,赶上周日江启明还能多留一天,明早刘武来接,下午送她回江城。

  沈新月忙完坐院里休息,有个主意在心里绕来绕去,绕了好几天,今天终于下定决定——她想准备一场正式的表白。

  “好啊好啊!”江启明躺床上举双手双脚赞成。

  午后阳光泼得满世界亮堂堂,江启明拉着沈新月跳上电三轮,后车斗蒲团上打盹的野猫吓得一激灵,正惊恐扭头四望,车子“咻”地弹出去,胖狸花四条腿倒腾飞快,翻过车围栏,空投进不知道谁家晒辣椒的竹簸箕。

  “鲜花,蛋糕,气球,再点上几根红蜡烛,还要啥?”沈新月掰着手指头数,又担心太俗。

  江启明忙着开车,脸朝向沈新月,眼睛看路,“年纪越大越喜欢俗的,你看我妈柜子里那些花睡衣。”

  沈新月一拍脑门想起来,“她还有好多花内裤。”

  江启明大笑,“她闷骚得很!”

  是的,没错,是这样,她闷骚得很,心口不一,瞒天昧地。

  一大一小,密谋串通,鲜花装点餐桌,树上挂彩绸,小院里扔得满地粉红气球。外婆打完牌回家,疑心走错,傻傻挠头,门口直转圈。

  江启明赶紧把外婆拉回来,院门关上,“嘟嘟今天要表白。”

  外婆“嗷嗷”点头,“我说呢,弄得花里胡哨的。”

  暮色将最后一缕霞光吞没,彩灯在树梢亮起,江启明耳朵贴着门缝,听到熟悉的脚步声,连连招手,“来了来了!”

  沈新月躲在角落,捧花的手汗涔涔,膝头蹭了又蹭。

  江有盈推开院门的刹那,气球瀑布倾泻而下,江启明蹲在门口,拉响礼花炮,五彩纸屑纷扬如落雪,落得她满头满肩。

  “满满!”沈新月从葡萄藤架后跳出,短裙俏皮,妆容精致美丽,双颊飞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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