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在长竹竿顶端绑一把镰刀,人站在树底下割就是。
一直昂着脑袋,阳光也分为刺眼,沈新月举一会儿胳膊酸得受不了,竹竿靠在树干,甩甩腕子,“比摘蕨菜累。”
“这就累了。”江有盈弯腰捡起她新割下的几茬放进竹篮,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。
点我呢?还是我自己会错意?太阳晒得脸红红,分不清是热是窘还是羞,沈新月嗫嚅着:“我不累啊,我只是……”
只是有点累。
外婆掐了把灰灰菜举着走过来,“这个焯水凉拌,好吃,今年长得不多,咱自己留着不卖了。”
江有盈“嗯”一声,篮子递过去,让她坐,“歇会儿,别伤着腰。”
外婆摆摆手,“我不累,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,走两步就喘得不得了,我上那边看看去。”
“年轻人。”
江有盈回头,没打算放过,“累了就歇着,别逞强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沈新月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,再次举起竹竿,“是这玩意儿,它不好控制……”
江有盈看着她背影笑。
之后很长一段时间,春光里,沈新月漫山遍野跑,防晒都用掉好几只。当然这些小东西都是江师傅为她准备的。
辛苦,挣钱哪有不苦,但她明显察觉到自己体魄更为强健,以前才干上午就累得不行,下午啥也干不了只能躺着,现在下午也能干。
期间,江有盈网上约的第一批客人到小院,她还帮着接待了。
一家四口,周末来度假,说想带孩子们体验乡村生活,让老板安排安排,最好能下地插秧。
客人来的头天晚上,江有盈饭桌上说了这事,外婆一听,“扯呢,现在水稻都长多高了,谁家舍得把地给你瞎造。”
沈新月也帮忙想办法,“花钱租块地行吗?把钱算客人身上。”
外婆不赞同,“这不是钱的事情,确实那茅坑大点地方,产那几斤谷子,租地的钱完全能覆盖,可那是庄稼,人家好端端长在地里,你扯出来干什么,不是作孽?”
外婆说庄稼就是农民的命根子,不能这么干。
“要体验插秧,早干什么吃的。”
“要不换个项目?”沈新月问。
客人的要求是几个小时前才打电话提出的,江有盈也有点措手不及,当时询问过,水田里除草行不行,但客人非常坚持,让她想想办法,所以才专门在饭桌上提出来,大家一起探讨。
话至此陷入僵局,一桌人长吁短叹,都犯了难。
“欸等等!”
沈新月忽然想到了,竖起一指,“也不一定非得是水田,村口不是有一大片荷塘?弄荷塘里插秧行不行?”
到底是城里当过大老板的,脑筋就是活络,思路打开,她又想到个主意,“至于水稻苗,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替代品。”
外婆实诚,“啊”一声,“怎么能骗人呢。”
“稗子。”江有盈说。
稗子跟水稻长得很像,根系发达,是稻田里最令人讨厌的杂草,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。
用荷塘冒充水田,用稗子冒充水稻。
沈新月胳膊一挥,“那些城里人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,连什么时候插秧都搞不清楚,还不是随便糊弄。”
她说被发现也没什么,“实话实说,这个季节就是没有,咱们已经很努力满足需求了。”
外婆和江有盈都不太愿意骗人,但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。
“还得是你啊。”朴实的江师傅终是妥协。
城里老板,骗人专家,沈新月得意撞撞她肩膀,“我答应帮你接待,我们一起努力,做大做强。”
春天结束就没什么野菜了,她得为自己下一步打算。
江有盈把空碗收去厨房,“之前求着你干,你死活不同意。”
“我现在想通了。”
沈新月弯腰把脑袋塞进人家肩窝里,蹭蹭,“哎呀哎呀,大姐姐不计小妹妹过嘛——”
她毛茸茸的发顶挨蹭颈部,好痒,江有盈往后躲了下,没急着应。
沈新月继续撒娇,环住她腰肢,哼哼唧唧直往怀里钻。
“求求你了,好姐姐求求你了。”
女孩动作温柔,却讲不清是旁的什么在心上用力一击,江有盈闷哼了声,似乎被撞到,逃跑都忘记。
“你放开我。”调子软绵绵,毫无威慑力。
“我给你打小工。”沈新月半趴在她怀里,竖指对天发誓,“我会努力的,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手下。”
推不开,江有盈只好把脸转去一边,睫毛虚弱翕动,“我不需要手下。”
大多数时候,她是强势的,生活中几乎全能,可再凶悍的女人嘴也是软的,腰上拧一把,就摇摇晃晃站不稳。
院里外婆扯着脖子问,什么什么东西找不见了,没听清,抓住她不慎流露出的一丝怯软,忽地恶向胆边生,沈新月将她推至墙面,圈禁在方寸间,滚烫气息逼近,“不答应就亲哭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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