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至于昭公子那身月白锦袍……看着是素雅。不过孙儿在边关跟老皮货商学过点眼力,那料子是新出的月影纱,寸锦寸金,没个三五百两怕是下不来。还有那腰间的羊脂玉佩,水头通透,雕工精细,怕是价值千金。”
“孙儿不懂什么监国油水,只知道王府库房穷得叮当响,连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。父王要真有本事贪墨,也不至于让孙儿穿这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的十两银子行头,来赴这庆功宴,让人指着鼻子骂嚣张跋扈了。”
“哦,对了,”洛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看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洛昭,眼神冰冷,语气却带着点恍然大悟的天真,“昭公子刚才说要替父王分担,细细核查账目?那敢情好!不如先从您身上这件月影纱的来历查起?看看是东宫份例里出的,还是哪位大人孝敬的?顺便也查查您那块玉佩?边关将士的抚恤银子可还欠着呢,这玉佩……够买多少条命?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洛昭被这连珠炮似的反击打得措手不及,尤其最后几句直指要害,让他又惊又怒,指着洛珩的手指都在抖。
“够了!”靖武帝猛地喝道,脸色变幻不定。
洛珩的话,条理清晰,直指矛盾核心,尤其是那件价值不菲的月影纱和玉佩,像根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。
他深深看了一眼穿着华服却眼神坦荡的洛珩,又看了一眼穿着朴素却脸色难看的洛昭,再看向一旁依旧耷拉着眼皮、仿佛事不关己的汉王,胸中的怒火竟诡异地消散了大半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审视。
他烦躁地挥挥手:“都住口!此事……容后再议!开宴!”
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汉王的发难,被洛珩一番连消带打、直戳痛处的大白话硬生生搅黄了。
庆功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,只是洛昭脸上的笑容,怎么看都有些僵硬。
宴会结束,回汉王府的马车上。
洛烬依旧懒洋洋地靠在车厢壁上,闭目养神。
车轱辘声单调地响着。
半晌,她眼皮都没抬,嘴角却微微向上扯了一下,声音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:
“小崽子,牙口挺利。今晚这十两银子的金身,还有那扒皮抽筋的查账法……啧,不错。”
洛珩坐在对面,闻言,紧绷了一晚的脊背微微放松,黑暗中,嘴角也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“总不能白吃您那只烧鸡。”他低声道。
洛烬鼻腔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,像是笑,又像是困倦的哈欠。
“行。没白捡。以后扯后腿的时候,记得提前吱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