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一川,听着就像是食不果腹的陕西流民,身后还跟着三川,刚埋了二川,低头行走在荒山秃岭,互相揪虱子、扒榆树皮吃。
说来也是有缘,韩文镜号一水,他弟韩文锋号二水,韩文钥号三水,韩文铨号四水。
四水配三川,很正常。
张帜就不一样了。
动词,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招展而开。
多符合古元真龙皇帝的作风气质啊。
不过说实在话,韩文镜这会儿对张一川,是又爱又恨。
张一川给他的工作带来太多帮助了。
此次流贼侵袭凤阳,客军在路上拖拖拉拉,各地都在报丧求援,不是县城被破,就是地方遭劫。
崇祯皇帝甚至一个月连下两封上谕至南京。
第一封比较简单,说南京武备废弛,命南京兵部范景文同内守备兼行整饬。
半个多月之后,还是担心运河断流,又给南京的操江都御史王道直发了一封上谕。
操江御史由漕运总督演变而来,也叫提督操江,本为武职,后来由都察院兼管,有了监察职责。
王道直是崇祯亲信,进士出身,原本是保定府的七品推官,因反对在保定修魏忠贤生祠,没能升职,到崇祯登基,拿出保定知府与操江副都御史让他选,直升正四品。
对这样的亲信,崇祯说话很放得开。
“南都武备废弛已久,战船朽坏,器械锈钝,兵多虚冒,沿江上下辽阔,奸宄易生。”
“你过去会同操臣李弘济及内外守备、户、兵二部,互相商榷,各期振作。”
“向来南官但养资俸,如今要实心任事,大破情面,才能对得起委任。又南方最苦滥词牵累,极宜治刁息讼,以安民心。已经当面跟你说过了,惟恐你忘了,特再申明,别不当回事。”
王道直也是个刚直之臣,被崇祯重用,过来谁的面子都不给,整饬武备,把扬州卫、泰州所、兴华所吓得尿裤子,纷纷向知府韩文镜求援,不是要兵器甲胄,就是请赶制战船,甚至还要让扬州府给勾军。
唯独张一川的高邮卫,一声不吭。
韩文镜还以为是出问题了呢,生怕张一川正在筹备再度造反。
那知道一问,张一川治下的高邮卫,啥都不缺。
那平叛降贼收的兵员都超编了,甲械虽然没有达到一卫的满编标准,但一千多副全套盔甲,战马驴骡四千多。
别说在南直隶了,这个卫所的兵甲器械储备、兵精粮足程度,全天下也没几个卫所能比得上——南都标杆!
更何况,有仗,张一川是真打。
都不用他这个知府求爷爷告奶奶的调来调去。
扬州境内,哪儿一听说被贼抢了,收到消息半个时辰,扬州卫还在那往城墙上运枪炮呢,人家高邮卫六七百骑已经冲过去了。
上马就追,追上就打,打了就赢。
甚至就连赈灾,人家都很来劲。
这也是韩文镜最难理解的地方,按理说张一川这么个反贼,听说镇江六月飞雪遭灾,他不给捣乱,韩文镜就烧高香了。
以至于听说高邮卫自告奋勇要赈灾,韩文镜虽然不敢拦,却还是全程跟随,生怕古元真龙太上皇再给他来个大的。
当然,另一方面,这会儿的南直隶根本就弄不到大量棉袄,季节反常,哪里都冷,家家户户人人都需要棉袄。
只有张一川有,不仅有,而且还很多。
韩文镜万万没想到张一川是真赈灾,非常认真地驾驭战船,装了满船舱的棉袄,甚至还带了粮食,一路运至镇江。
虽然人执拗了点,一定要亲自赈灾,不准镇江府衙插手,但赈灾程序正规且熟练。
赈完了灾,张一川也一点不拖泥带水,不干别的事,直接打道回府要回高邮。
回程的船上,韩文镜才问起心中疑惑:“你……是真赈灾啊?”
“不然呢,我就穿着棉袄从陕西出来的,那破棉袄扔仓库都嫌占地,能帮到灾民,少冻死人,好事嘛。”
这事,张一川还真诚心实意。
他是吃不起饭的陕西灾民,是要扫清天下污垢的扫地王,也是僭号登基的古元真龙皇帝。
虽然反贼这条职业线已经随着禅让被他快速通关了。
但太上皇的责任感依旧驱使着他——眼睁睁看着子民挨冻可不行!
“那棉袄你的人,不穿了?”
张一川闻言哑然失笑。
他在河南、凤阳抢了大量金银,这会弟兄们正发了疯的在南京买绫罗绸缎、锦帽貂裘,那高邮卫的老陕家家户户恨不得摆个自鸣钟,谁还穿棉袄啊?
太上皇都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。
反倒是拿着北方送来的公文,向船舱外喊道:“请勇王进来!”
没多久,河南五营总教官刘翼勇就进来了。
韩文镜看见生着个娃娃脸的刘翼勇心里就发怵。
其实一开始,韩文镜就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