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在甫入山门时被什么东西陡然撞碎,陡留一地金屑,在阴天下黯黯泛光。
“矿山最外端的确保留原貌不错,可往内搜寻,最深处的矿脉早已中空。几位道长用同源之气搜寻去向,这气息倒也奇怪,竟不偏不倚地往穹苍来了。”说到此处,无极掌教强忍怒气道,“我斗胆一问徐掌门,普天之下,除了穹苍,谁有这个气力,谁有这个胆量,谁又有这个机会,能做得到这等暗度陈仓之事?”
那几位道长由三掌门柴辽自昆仑请出,立场绝无偏倚,更无理由联合无极宗向穹苍发难。众目睽睽下,徐行看他一眼,不动声色道:“掌教莫非以为我是那等蠢辈,做便做了,还能如此轻易便让你看出端倪?”
无极掌教没发话,他后头那门生却再也气不过,喝道:“看不出端倪又如何,看得出又如何?!无非是觉得我无极宗好欺辱,就算吃了这哑巴亏也不敢跟你们公开叫板!”
另一人倒低低道:“是了。和谁都能叫板,怎敢和徐掌门叫板。穹苍现今如日中天,谁敢惹得?明明能直接抢,却还给我们留一半,真是很够意思了,我们该磕头谢恩才是。”
岂有此理,真有大批灵石运进门内,众人会浑然不觉吗?!那被打伤的几个穹苍门生气血上涌,胸口又是一阵剧痛,怒道:“你们强闯我宗,打伤门人,还在此阴阳怪气什么?!掌门若真不想让你们说话,你们早就横尸在此了,还能留张嘴胡说八道?!”
“看来这一言不合就叫人横尸在此的事是做多了,张口便是威胁。好啊!怕你们么?!一剑过来,好叫天下人都知道第一仙门的勇猛啊!”
掌门殿本就守卫森严,每日都有不少门生在附近修行,听到声响,虽不敢未经命令便走近来,手上动作却都停了,极为不善地看着这一行不速之客。针锋相对,剑拔弩张,无极宗人毫不畏惧,更有甚者,掌心已按在刀柄之上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,正逢此时,无极掌教终于阴沉沉开口道:“我说灵石被窃走,并非空口无凭,拿出了证据。那徐掌门主张穹苍并无此举,是否也该拿出证据?”
徐行眉尖微微一动,道:“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,可惜,是歪理。敢问,我要如何证明我没做一件事?”
“只要徐掌门一句话便好。”无极掌教盯着她,道,“灵石不在山下,便在此间。穹苍中若也找不到同源之物,无极宗自会重重赔礼谢罪。”
一片哗然中,徐行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,一字一句道:“所以,掌教的意思,是擅自打伤门人闯入之后,还要我打开山门,让你一点一点仔细搜查了?”
掌门当成这样,何止是蠢辈,恐怕当场颜面扫地,此后沦为笑柄。
逼视中,无极掌教面不改色,陡然向自己心口拍去一掌,掌力催动心脉,他面色一白,霎时口喷鲜血。他将血迹抹去,声音带着难听的嘶哑,缓慢道:“徐掌门若是觉得不妥,此刻便可动身前往无极宗,在下绝不设防,掌门先一点一点仔细搜查到满意为止,再论其他。这般,足够了吗?”
“……”
此刻,不仅是无极宗的人愈发盛怒,就连原本怫然不悦的穹苍诸人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有几人目光在徐行波澜不惊的面色上掠过,连自己都有些止不住的怀疑,穹苍是否当真昧了东西,做了不道义的事——即便相信徐行绝不会如此下令,但其他人如何,谁又能敢拍着胸口打包票?
那附骨之疽般的头痛又开始鼓鼓作跳,徐行面上不变,眼前兀的出现重影,一瞬分神,耳边响起矿山之事初起时亭画忧心忡忡说的话。
此事怕是难以善了。
这么久来,她也不是没吃过教训,没跌过跤,再明白不过,很多事善不善了无法控制,但恶不恶了倒是全由自己说了算。要论擅长搞砸事情,她说第二,谁敢当第一?实话说,这浩浩荡荡怒视她的几十人纵使兵甲齐备,在眼中也弱如蝼蚁,她当然可以一掌好心助这用苦肉计的老匹夫早些过下一个生辰,返老还童那种——但,然后呢?
徐行将自己那快要七窍生烟的火气强压下去,垂了垂眼,再抬眼时,一张脸上便挂住了堪称无懈可击的假笑。
此招是她临场所悟,还有些不太娴熟,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在笑,但所有人也都看得出那是假的。假到皮和肉险些分离,仿佛用手一拽就能扒下来,虚伪到了一种令人震撼的境界,徐行就这般假笑道:“掌教,何至于此。关于此事,穹苍必会查清事实,给无极宗一个交代。既已协定,就当执行,三日后,无论真相如何,这座矿山会原原本本交到无极宗手上。”
无极掌教被这变脸绝技打得竟有些措手不及:“你……”
“说到,便会做到,徐行从不食言。”徐行道,“莫非,掌教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么。”
“怎敢。”话都说到这份上,再逼无益,更何况,穹苍绝不会当真随他搜查,此行目的已达,无极掌教冷笑一声,道,“那我便静待徐掌门的好消息了!”
那行人浩浩荡荡的来,拖家带口的走,穹苍门人盯着这群人的背影,难得吃瘪,看上去恨不得追上去尽数咬死。徐行没动,拂袖道:“来人,送芳邻回去!”
人家转身离去,她也转身离去,毫不拖泥带水,诸长老执事铺天盖地的疑问无处安置,霎时扑了个空,只得瞪着眼看那道身影消失眼前,往占星台扬长而去-
要说人的脸皮掉了就不太能捡的起来,徐行早些年还是个面子比天大的傲骨铮铮死犊子,动辄能气死百来个长辈那种,现在自己被迫当上了长辈,从被擦屁股的变成了帮人擦屁股的,终于懂得了看闯祸精的滋味,午夜梦回都恨不得回到过去一巴掌把自己抽成旋风小陀螺,连带着看六长老都慈眉善目许多,也不大那么想让他早入轮回了。
然而,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件事,那便是无论自己与亭黄二人怎样追查这灵石的去向,都只能追查出一个荒谬的结果,就是交接的那日晚上,这巨量的灵石像是凭空生出了什么隐形的翅膀,上一瞬还在两宗边境,下一瞬便到了穹苍门内,而后消失不见,全然不知去了哪里。
这个解释傻如神通鉴都无法接受,想来这浑然天成的一口黑锅,是不接也得接了,唯一的区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