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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嘉璈和梅盛不方便,只能把她放在灶台边,先把她衣服烤干。

  梅盛撕下自己衣服上一条布条,在雨中打湿,放到陶莺头上。

  做完这一切,他们才终于在火边坐下。

  高嘉璈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什么东西,打开一看,是在天坑时从T恤上撕下来给梅盛包扎的布条。

  他放在火边烤干,对梅盛道:“把你手给我。”

  梅盛一只手杵在膝盖上,脑袋杵在手上,看着高嘉璈,听话地把受伤的手递上去。

  伤口已经被水泡得溃烂,肉翻在外面。

  高嘉璈只看一眼,感觉自己手也在隐疼。但梅盛就像木头一样,盯着高嘉璈一动不动。

  布条只能缠两圈,高嘉璈以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结尾,小小炫耀道:“怎么样?包得可以吧?”

  梅盛抬手看了看,说:“非常好,谢谢。”

  “不用谢啦。”高嘉璈欢快地拍了拍手,“用你的秘密换。”

  梅盛不说话了。

  高嘉璈嘴角落下,说:“你要是不说,就把布还我。”

  梅盛说: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  “你为什么对这个下水坪村那么熟悉?为什么知道天坑和这个村子的通道?为什么会干那么多农活?为什么会溜索?为什么你好像去过神女雪山?”高嘉璈一股脑说完,才惊觉这些问题自己已经反复问过自己很多遍,才会记得那么清楚。

  “哦对了,”高嘉璈补了一句,“我一开始确实信你是来调研的,但后来我发现不对,你对这里太熟悉了。”

  梅盛低头笑笑,说:“你有什么推论?”

  “你是不是从小生活在这里?”

  梅盛顿了顿,说:“是。”

  高嘉璈又问:“是不是你爹要培养你来当接班人,然后故意把你送到这里锻炼的?”

  这回,梅盛摇头,说:“我父亲,只会做生意,不会教育人。”

  “那你怎么会来这里?”

  其实答案呼之欲出,梅盛看着高嘉璈,但他的心太美、太纯,甚至有些不现实,所以想不到。

  梅盛深吸一口气,说:“我是被拐卖来的。”

  一阵难言的沉默后,高嘉璈不敢置信地“啊?”了一声。

  梅盛看着火,这里的火有灶台压着,没有天坑里那么明亮,火光全被梅盛的黑眸吞噬。

  “六岁那年,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大雨,我家司机来晚了。我站在幼儿园门口,有个男人问我要不要吃糖,我就跟他去了。糖才吃了一口,人就昏了,再醒来,我已经到下水坪村了。”

  高嘉璈看着他,眼里是自己没察觉到的心疼,“你肯定很难过,来到这深山里,你有没有跑过?”

  梅盛却摇头,说:“一开始确实难过,我不适应,但就像你录综艺一样,我发现了农家生活的好。这里不用念幼儿园,不用学英语,不用听父母吵架,不用参加一些无聊的聚会……我每天早上起来割猪草,放羊,捡菌子,那时候桥没建起来,去对面卖菜和菌子只能靠溜索。

  八岁的时候,我去了私塾读书,我们从洞里出来的地方就是私塾。那个洞是我发现的,那时我经常去私塾里看杂书,有一天听见木墙后面有风声,一碰,发现木墙可以动,挪开就看见了那个洞。我绕了无数次,才绕通去天坑的路。这个秘密我也告诉了村里的孩子,他们都知道,但没人单独绕下去过,只有我。”

  高嘉璈说:“听你这么说,你在下水坪还挺高兴的?可我看新闻里被拐卖到山村里的孩子,下场都很惨。”

  梅盛问:“你觉得西瓜地的村民坏吗?”

  高嘉璈撅撅嘴:“我觉得陶莺父亲就挺坏的。”

  “阿云呢?”

  “阿云好啊,阿云当然好。”

  梅盛轻声笑了笑,说:“是啊,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,我们要责怪的是拐卖犯和坏人。我运气很好,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女士。”

  “善良的女士”,多么尊重的称呼,高嘉璈居然能听出梅盛语气里对她的感恩。

  “她也姓陶,我从小叫她陶妈。她是个单身妇女,年轻时候因为家里穷,被送到庙里当尼姑,她父母死后还俗,回到下水坪村。却因为当过尼姑剃了发像个男的,没人娶她。她就一个人活。直到在山路上看见运我的车,她很敏锐,发现开车的男人又黑又脏,我反倒白净,知道是贩卖人口的。我不知道她花了多少钱买下我,总之在那之后,我就成她收养的儿子了。”

  高嘉璈不禁问:“她买下你后,难道没报警吗?”

  “报了,警察也接收了,但一时半会找不到我父母。警察本来要把我送去镇上福利院,陶妈去看了后,发现那里的孩子没有生活来源,个个面黄肌瘦,于是和警察申请领养我。”

  高嘉璈不禁感叹:“真是菩萨心肠。”

  “对,”梅盛点头,“她把我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,教我干农活,给我吃白米饭,送我去私塾读书。那时村里孩子骂我是野猴子,她让我骂回去,说我是有娘的人;孩子又骂我没爹,陶妈说,我不需要爹,她一个人就可以当妈当爹。我很感谢她。”

  梅盛说着,眼角不自觉红了些。

  高嘉璈听得入迷,抱着膝盖看梅盛,轻声问:“那她现在去哪儿了?”

  第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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