寺里香火鼎盛,拜神佛的香客都要把门槛踏碎了,大慈恩寺又在京中,达官贵客络绎不绝,香火钱流水一样地送进庙中,将几座神像的金身是塑了又塑,寺庙还在郊外的几处施粥义卖,实打实的做了一回善事。
几个小和尚虔诚地对着殿中神像拜了几拜,关好神殿大门向后院走去。
待没了动静,房梁上跳下几个身影,讪讪地活动起手脚来。
“咱们拜个神仙还用鬼鬼祟祟的,大摇大摆进来不就行了?”
“熊老哥,咱又不是没试过,那前头的小和尚不许咱们这种闲散香客进来,不偷偷摸摸的进,你说该怎么进?”
“后头的斋饭好香啊素菜也能这么香?咱们一会儿去后头看看?”
“少放少胡说!在神仙跟前说什么呢,臧少爷,你说怎么办?”
臧六江从房梁上跳下来,大殿内染了不少长明灯,莹莹烛光映照在神像脸上,辨不清是个什么表情。
“都散开,我单独上香。”臧六江可不想被这群人听小话,挥挥手吩咐下去,几个人便立刻散开,各自去角落盯梢去了。
臧六江一撩衣袍,也不顾及腿上的伤,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,他双手合十,认认真真地叩了一个大礼。
“菩萨,我身上血腥业障重,本不该来这一趟的。”
臧六江开了口,对着眼前的金身塑像喃喃道:“只是我怕我身上不干净,染到了他的身上,让您分不清他是个什么人品,该不该保佑他。”
“他是个端正人,也一定能成一个好官,若是您今儿瞧见他,觉得他身上有了什么不好的,要降罪罚他。”
“千般万般,您都冲着我来,不要让他无辜受了连累,保佑他顺顺遂遂,万事无忧。”
臧六江又一次深深地叩拜下去,他不太信这个,从前他只认自己去争去斗这一个道理,什么鬼神保佑,都是聊以慰藉,安慰人心的罢了。
眼下,他实实在在地期盼着,希望神佛能够听一听他这唐突的祈愿,不求什么光耀一生,只平安顺遂,已是大幸。
恍然一夜过去,傅聪傅明终于把余淮水送到了午门外,今儿可不能穿冗重的吉服,余淮水轻装上阵,只着了一身长衫,外搭一套无袖的绒毛小氅,腰间配了一只红线绣的魁星点斗福符,拎着笔墨,再无其他。
傅明眼泪都涌到了眼皮跟前,被傅聪一个巴掌给打了回去,两人攥着余淮水的手,左一句“照顾好自己”右一句“你放宽心”。
知道的是送考,不知道的,还以为这是什么诀别的场面。
余淮水被两人拉着,脸上有些憋笑,傅明忍着眼泪的模样像一头出力的老牛,瞧着怪滑稽的,可眼下笑出来似乎又不太合适,他只得干咳两声,把笑咽了回去。
一咳激起千层浪,傅聪立刻挥手让一旁候着的小坛去拿备好的药来,小坛慌慌张张扑在马车边上,什么腹泻药、败火药、风寒药一应俱全,好不容易等她捧了药碗过来,余淮水那头已经解释好自己只是清嗓,不是风寒了。
“喝多了还要上茅房,咱们别大惊小怪的。”
傅聪一手拉着傅明一手拉着余淮水,总算找回了点当大哥的架子:“淮水,你安生去吧,大哥相信你。”
“刚刚不是你让拿对,二哥也相信你,你自小读书就好,别怕,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!”
余淮水笑着点头,目光却跃过交谈的傅聪傅明,向后头杂乱的人群看去。
或是慌慌张张的书生,或是拖家带口的少爷,就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。
余淮水垂下头,有些落寞地叹口气,他也不清楚臧六江来送考是好事还是坏事,可终究也是希望他能来一趟的。
人堆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,有个大汉架着几支竹竿搭的架子,晃晃悠悠地走着,边走还边喊着什么:“来啊!!白云观的灵符!一张中探花,两张中状元啊!”
若是平日,这种街头叫卖的江湖骗子不会有人信的,可今日可是送考,就是有人说摸一把看门侍卫的屁股定能高中,那侍卫的屁股也能被摸得开了花才行,何况是什么灵符了。
四周立刻喧闹起来,不少家丁书生向那架着架子的大汉涌去,管他多少银子一张,买来求个心安才是道理。
傅聪傅明原本理智尚存,在余淮水一句“是真的吗?”之后,决心好好地展露一下自己泡十几年武馆的拳脚。
“淮水!等着!大哥二哥肯定给你夺一张回来!”
“你别乱动啊!小坛!你带几个人在这儿护着他!”
傅聪傅明飞一般消失在了抢夺灵符的人群之中,余淮水被家丁护在最后,身旁,忽地便伸过一双手。
臧六江一把揽过余淮水的腰身,将他整人一带,便躲在了午门旁的石柱后头。
余淮水知道他一定会来,脸上最后的一点落寞也烟消云散了,被那双有力的手捧起脸颊来,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口,四目相对,臧六江咧嘴笑道。
“好媳妇儿,你去吧!我等着你考大官,回来娶我做正房!”
天边露出一抹太阳的光亮,阳光破开云层,映亮了余淮水笑弯了的眉眼,额头相抵,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包裹全身,余淮水揽在臧六江腰侧的两手紧了又紧,他点点头,应声道:“好!”
礼部的官员到了,傅聪傅明终于捏着两张灵符挤回了余淮水边上,两个做哥哥的扬起手,像是举着余淮水高中的榜纸,止不住的欢舞雀跃。
“好了淮水,去吧!”拿着这张假灵符,傅聪傅明却像是咽下了什么定心丸,终于是撒手,让余淮水随着送考的宫